一宇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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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肥中心记事06(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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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你是美女我是狼

 

两人一晚上竟然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剑子觉得屁股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迷迷糊糊地在被窝里发问:“现在几点了?”

 

“七点五十。”

 

非常清醒的声音从贴近耳朵的地方传来,剑子一下子就醒了。龙宿面朝他躺着,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的瞳色更浅一些,仿佛光落在暗波浮动的水面上似的。他就拿着这么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剑子。

 

这两个男人现在正挤在一张才一米六宽的床上。按他们的斤两,一人躺这样的床上就已经和硬要打一个鸵鸟蛋进一口小平底锅一样勉强,现在放两个鸵鸟蛋在一个锅里煎双黄蛋似的,难免密不可分。

 

剑子觉得不自然起来,本能地往身后挪。但是他实在太像个胖皮球,就这么一用力,就险些跌下床,还是龙宿一把把他拉回了身边。

 

“剑子。”龙宿很严肃地叫了他一声,好像要跟他商量什么重要的事。

 

这时候,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两位醒了吗?”是这里一个小经理的声音。

 

龙宿当下一个激灵半坐起来。

 

一边的剑子更紧张,他的紧张自然是和龙宿不同的。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感觉好像被抓基在床似的,剑子嘴巴控制不住回应:“在!”

 

那个小经理听到里面的回应就推门进来,见龙宿半靠在床头,剑子还躺着,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晚上也不知道是谁睡梦里嫌热,掀了一条被子在地上,显得这个房间仿佛进行过什么不可描述的大战一样。

 

“…….两位现在方面吗?”小经理眼光盯着床脚,不敢再往上挪。

 

“方便!”两个人异口同声。

 

“龙宿先生请您尽快准备一下,您的房间今早已经打扫好了,可以入住。”

 

剑子听了楞了一下,抬眼看了眼龙宿,发现龙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对他坐起了身,两手还撑在膝盖上,和下象棋的老大爷似的。房间里一阵诡异的沉默。

 

最后还是龙宿说;“我收拾一下。”

 

小经理马上说;“那我一个小时后再来你们房间接您过去。”说完像梅超风似地跑了。

 

龙宿站起了身,走到旁边的衣柜去取衣服。他把衣服一件件全解了扣子才从衣架上取下来,又一件件扔到床上,有几件还罩在剑子的脑门上。

 

剑子把自己脑袋从他丢来得衬衫里拔了出来,呼了口气:“得了,你消停一会儿吧,从衣架子上取衣服只要解上面两颗扣子就够了,哪用那么折腾,待会儿你还得扣回去。”

 

龙宿说:“反正我自己会收拾。”

 

剑子听了更觉得他今天跟没吃药似的,直接走过去把龙宿推一边:“你哪会收拾呀,还是我来吧。”

 

他把衣服一件件从衣架子上拿下来叠好,又把床上那些衣襟大开的衣服一个个扣了回去。他整理到一半发现龙宿都在旁边看着他不说话,又想到刚才那个小经理说的话,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你也不来帮把手,是不是把我当你的小仙凤了。”剑子把衣服在自己大象一般健壮的膝盖上叠好放到一边。

 

龙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也开始帮忙整理。但是衣服不是扣子上下扣错,就是衣服反复叠不好。

 

“你们有钱人是不是啥都不会?”剑子把龙宿叠得和咸菜似的衣服拿过来平摊开来。

 

“也就两样东西不会。”龙宿契而不舍地又拿来一件衣服,装摸做样叠起来。

 

“哟,您就两样不会呀,是哪两样呀?”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虽然这是个很古早的梗,剑子还是笑了:“那你确实是神通广大。”

 

“也不是真的不会。”龙宿说完,给剑子递过去一件被他叠得很规整的衬衫。

 

剑子接过来看了看说:“这不是会嘛。”

 

龙宿把刚才那些故意被自己叠得歪瓜裂枣的衣服拿过来仔仔细细叠了起来。

 

“喂。”剑子忽然叫了龙宿一声,然后贼兮兮的探了自己脑袋过去问,“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龙宿一下子说不上话来。

 

剑子挪了半个屁股过去又问:“你把衣服搞得乱七八糟是不是想跟我多过一会儿二人世界?”

 

龙宿其实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构想的都是剑子今天和他执手相看泪眼、依依惜别的场景,却发现剑子今天不要脸的程度简直要冲破大气护罩了。

 

“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干活而已。”

 

剑子哧了一声:“得了吧,去VIP房和上刑似的,我想去还没钱去呢。”

 

龙宿说:“怎么你也想住VIP房?”

 

剑子摇了摇头:“你别跟我来这套,我又不是小白脸,不会跟你去的。”

 

龙宿笑了:“你还小白脸?”

 

剑子垂了脑袋,继续埋头苦干:“我是老白脸行了吧。”

 

龙宿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晚上吃饭,剑子本来是个合群的人,身边怎么也有那么几个狐朋狗友,但这次却一个人坐一桌低着头吃饭。

 

“你看剑子哥,今天咋回事?”倦收天正和原无乡排队打饭。

 

原无乡看了眼剑子,目光还是聚焦回了今天的煎牛排上:“大概和龙宿哥又闹别扭了吧。”

 

倦收天摇了摇头:“他们平时虽然闹别扭,但也不这样。”

 

“他们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你也不用太担心。” 原无乡安慰了善良青年倦收天一句,手便探进自己口袋去摸饭票,立刻就发觉不对了,“我的票票呢?”

 

“怎么了?” 

 

“我的饭票不见了。” 原无乡把自己裤袋子都朝外翻了出来,却发现饭票还是不见踪影,没有饭票的他怎么还能叫饭票当家?

 

“那你先和我拼一份吃吧。” 他们下午快步走了三个小时,又累又饿,倦收天能理解他现在火上浇油的心情。

 

原无乡摇摇头:“不用了,应该是掉刚才的操场上了,我去找一下,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

 

说完就急吼吼往楼外面走了。

 

倦收天跟着他来到草场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银色的团子在橘色的跑道上慢慢移动。他就从另外一边帮他找饭票,两人从两边慢慢往中间靠,刚要碰上时,两人的眼光同时聚焦在同样是黄颜色的一张卡片上。

 

“卧槽!”倦收天和原无乡看到目标同时叫了起来,两人伸手去抓票子,一阵风却吹了过来。

 

这张黄颜色的票就变成蝴蝶飞走了。

 

既然锁定了目标,两人就更不会轻言放弃了,都足下生风去追那张票子。减肥中心户外没有什么水池,再怎么飞只要落到地上都会被找到——两人心里如意算盘打一块去了,脸上便都露出了胜利在望的微笑,这时候刚好风势暂歇,票也从不远处的空中坠落下来。两人还没高兴完就发现那票直接掉进了一个阴井盖里。

 

他们拔腿跑到阴井盖边趴了下来,见那张黄色的票渐渐被下面的未知世界一口吞了。

 

原无乡像只滚球兽一般趴在阴井盖旁边,双眼放空地看着盖子。

 

倦收天犹豫再三推了推他:“别看了,和我一起回去吃饭吧。”

 

原无乡看着盖子不说话。

 

“和食堂说明一下情况会给你饭吃的。”

 

原无乡拿两只银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他觉得他需要冷静一下。“不会的,上次照世明灯把饭票弄丢了,我帮着他求情,那个管食堂的苍眼睛也不睁地说我们这是骗吃骗喝,最后我们两人谁也没饭吃。”

 

倦收天说:“那你陪我去吃点吧,你看那么晚了食堂也要关了。”

 

原无乡想到倦收天帮自己找了半天饭票,最后他也没饭吃,自己简直要愧疚死了,就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食堂,见苍正穿着他那条紫色的大裤衩,蹬着一双紫色的塑料拖鞋,坐在食堂门口抽烟。

 

他一抬头看了看眼前两个大汗淋漓的胖子,掐了手上的烟,倦怠地站起了身:“再不来食堂就歇业了。”

 

他来到橱窗前探了半个脑袋进去:“弃天帝,打两份健康餐。”

 

厨师弃天帝是做便当发家的,因为吃他便当的人很多还上过几个很知名的美食节目。他这个没有考过厨师资格的人就成了餐饮界的一个大触。

 

弃天帝面无表情地打了两份菜,然后从橱窗里伸出脑袋:“交票。”

 

这下金银看了看弃天帝手上满满的两份健康餐,面面相觑。

 

“他把票弄丢了,找到现在都没找到,票能不能这次就算了?”倦收天难得低声下气一回。

 

弃天帝点了点头,对他来说,发便当一份是发,多发几份也是发,他最享受的,就是发便当那刻的愉悦。

 

苍看他那毫无底线的坏毛病又上来了,直接开了口:“凭票吃饭,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吃多次。”

 

原无乡拍了拍自己肚子:“我真没吃,你听我肚子还咕咕叫。”

 

“我和厨师商量商量。”苍说完就转身进了打饭间。

 

倦收天和原无乡也不知道那两个大叔在里面叽叽咕咕什么,过了一会儿,弃天帝从里面递出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餐盒,里面填得满满当当的。

 

“只给一份。”苍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倦收天接过饭盒,取了两双筷子,和原无乡挑了一个离空调口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吃吧。”给他递过来一双筷子。

 

原无乡看了倦收天一眼,低着头慢慢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也发现餐盒里多伸来一双筷子,他就抬起头去看对面那个人,那个人端着筷子正看着他吃。

 

“你怎么不吃?”原无乡也停了筷子。

 

“天气太热,没什么胃口。”

 

“刚才陪我折腾了那么久,还是吃一点吧。你不吃,我也不好意思吃了。”原无乡把几片肉片挑出来,都夹到倦收天那边。

 

倦收天一脸坦诚地说:“天一热我就吃不下饭,不是客气,我现在一点都不饿。”

 

原无乡看他那神色特别像是在说真话,手上的筷子正要继续开动,这时倦收天肚子里面却传出了“咕噜”的声音。

 

原无乡一个没忍住噗嗤地笑了。倦收天生得白,脸一红就特别明显,这下一口气红到了脖子根。

 

他用筷子直接夹了一口菜递到倦收天嘴边:“你不吃我就喂你了。”

 

倦收天皱了一下眉毛,把头撤开了些:“我还是自己来吧。”

 

脸却还是一直红着的。

 

他们没想到其实还有一个人没吃饭。

 

网球场上,玉离经正挥汗如雨地在跳操。

 

他搞了个破烂的小投影,因为设备有限,投影效果并不理想,影像不光颜色很淡,画面也模糊,远些看就是一块白色的幕布而已。但是玉离经不在意这些。幕布上是香独秀摇曳的身姿,他就凑近了幕布,跟着香独秀的动作努力施展拳脚。正跳到兴头上,不远处的路灯大概出了故障,忽然就灭了,这下只剩下幕布还在反光。

 

法儒看指针过了十点,玉离经还没回家。

 

自从栏杆事件后,玉离经就一直赖在他家不走。玉离经平时挺正常一小伙,到了他这里不光脸皮厚,耍无赖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技巧。几次交手,他还真拿这个表面上恭敬到没有疏漏的年轻人没办法,就让他暂时住了下来。

 

他能去哪儿呢?

 

法儒心里犯愁,减肥中心的夜课晚上八点半也该结束了。他度秒如年地等到十点零八分,再也等不下去,抬腿往减肥中心走。

 

减肥中心大概是外面线路出了故障,今天的路灯都灭了,他没带手电筒,步子不得不放缓,心却越来越着急。

 

这时候,他看到远处有一个光源,那里传来歌声。他凑近了想知道怎么回事,那歌声卡壳一般发出了诡异的停顿声,还呼呼作响。

 

“你是五福,我是五福,阿呜,桑浪嘿哟,你是美女我是狼…….”

 

一块白幕上正印出一个黑影正张牙舞爪,好像祭司跳大神一般,时而两手张开朝天举起,好像向天再借五百年;时而撇开双腿刨地,如同魔鬼的步伐。那个黑影一刻不歇地、同手同脚地进行原地弹跳,这时候那个歌声彻底卡了,不断传出重复的一段。

 

“阿呜……阿呜……阿呜…….”

 

法儒觉得自己大概,应该是,人生第一次,碰到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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