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宇任平生

城市山歌
已弃号

亡命之徒05(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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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皆又惊又窘。这下不光是长相,连神情都做到一致了。

罗碧因为一丝()不挂,不可抑制地当场打了一个激灵。他随即反应过来,一手捂住下()身,一手抓起床上的睡衣,然后转过身慌忙把睡袍披上。想到自己下面仍旧什么都没穿,罗碧的耳朵登时红了。

“在床头柜上数第二格。”史艳文在背后友好地提醒,仿佛已从惊愕中回过了神。他也是刚沐浴完毕,换了一身白绸褂衫,头发上没抹发油,非常清爽地垂落下来。同样的相貌,比之罗碧,他看上去要人畜无害得多。

罗碧低着头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排卫生裤,大多是白灰颜色,混着几条黑底金边的时髦款式。他随便抽了一条出来,因为左手不灵便,只能试着用右手的两根手指把裤腰撑开。但皮筋不是很紧,腰围那儿也要比两指间的距离要宽,于是裤子直接从指尖滑溜到了地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罗碧汗津津的背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像滋生在潮湿墙面上的青苔。床边就像一个舞台,一束灯光打下来,他一个人粉墨登场,表演的节目不堪入目,而唯一的观众偏偏又是史公馆的主人史艳文。

有了这种想象和认知后,罗碧的脸涨得通红。他捡起内裤,决定劳驾半废的左手,妄想着能和右手来一次超常发挥的配合。没想到左手只是略张开手指,从指尖的神经末梢就往上传来一阵钝痛,他当即“嘶”了一声,赶忙用右手把裤子勾住,才不至于让裤子再度落到地上。

史艳文大概也知道这种事情帮忙不合适,故而只是在背后静心等待。

罗碧才刚洗完澡,就因为穿衣服这破事折腾出一身的热汗。丝绸睡袍沾了汗珠,贴在两片突出的蝴蝶骨上,即使隔着衣物,随着他的动作,史艳文也能看到那两块肌肉的松紧。

在罗碧又一次失败过后,史艳文终于站起身踱步到罗碧面前,撩起内裤的一角,对罗碧说:“到床上去吧。”

这句话虽然语气温柔,却完全是发号施令的。罗碧都没有过脑细想,就不假思索地照做了。

史艳文蹲下身,拉起罗碧的一条长腿穿进左边那个洞里,再拉起他另外一条腿伸进右边圈里。然后史艳文两手提着两边的松紧带,往罗碧蜂腰处送。“你站起来。”

罗碧只好面红耳赤地站起身,僵硬着身子受刑似的等史艳文帮他把最后的步骤完成。没想到对方只是把裤子绷到了他腿根那便收了手,然后转开身体,重新坐回了沙发椅上。

窘迫地用右手拉拉扯扯穿上裤子,罗碧转过身横了不请自来的史艳文一眼。史艳文反而避开了他的目光,把视线移到沙发旁的桌案上。上面摆着一瓶酒,两个杯子。

“这是冰镇的杨梅酒,消暑解乏,我觉得滋味很不错,就带来给你试试。”史艳文很懂得见好就收,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他抱歉地笑了笑:“对不住,我要等一个电话,就先行上去了。你身上有伤,稍微喝点,切莫贪杯。”

说完他果然起身走到门边,把手搭在门把上时,又在原地笑了两声。罗碧不知道这个笑的具体内容,也不想知道。史艳文就这么保持着微笑,没有更多发言地踏出房门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虽然两人对饮的打算彻底泡汤,但史艳文这次造访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

罗碧是个楞木头,但是史艳文却是个会打蛇上棍的。只不过这条蛇每每看上去只是需要一段附着物依靠,因此此番攀爬是自然而然、甚至不着痕迹的。

而罗碧在喝了两杯梅酒后,借着酒兴倒是成功地开导了自己:是史艳文先不打招呼进的房间。况且两人都是男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澡堂里一群大老爷们还互相搓背呢。这边有着澡堂文化,连高官将领们也不时通过澡堂聚会联络交际,史艳文想必也见识过。

一番思量后,他锁门上床,终于睡了个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好觉。

而住在他楼上的史艳文,在人生的前三十二年中,还真一次都没去过公用澡堂。

 

第二天史艳文一早就出了门,罗碧睡到八点半起床洗漱后也坐着史家的汽车,在两个保镖的护送下去了协和医院。等他在医院吃完晚饭,又回到公馆用完点心后,史艳文仍然没有回来,连燕驼龙也不见踪影。

“你家老爷去哪儿了?”罗碧捧着杯龙井啜饮一口,看了眼晃向八点的挂钟,转过头询问正在收拾碗筷的仆人。

与此同时,史家大门那儿确实来了人。

听到有人叩门,公馆的门差一开始以为是老爷回来了。等他凑到铁门边拉开一道门逢时,一杆枪探头探脑地伸了进来,随即黑洞洞的枪眼仿佛长了眼睛似的抵在他脑门上。

已是入夜时分,老爷和管家迟迟不归,身后没了主人和保镖们撑腰,门差往日里看守史家大院的气势在枪眼前是一点都没有了。他一手举过头顶,一手哆哆嗦嗦地打开了大门。

 

而在屋内,罗碧刚得到“老爷说要晚点回来,罗碧先生不要担心”的回答,花园那儿就传来一阵喧闹声。几个好奇的仆人跑出去一看随即便和无头苍蝇似的哄回了屋里。

两名保镖从前门撤了回来,跑到罗碧身边,然后一人架起了罗碧的一条胳膊。其中一个肤色深一些的人说:“罗先生,我们护送您从后门走。”

罗碧对前门那里发生的事情一头雾水,只感觉要大事不好。“发生了什么?”

保镖倒也坦率:“对家来找麻烦了,老爷又不在,我们这儿人手不够。接下来怕有危险,先把您送出去再说。”

罗碧挣脱了身子,摆了摆右手正要拒绝,外面就“砰砰”地响起两下短促的枪声。罗碧和保镖们互换眼神后,一道冲了出去。

 

安基谋一身长衫打扮,用生发油梳了个大背头,正红光满面地站在史家三层红砖地洋楼前,脚边已汤了两具史家保镖的尸体。他看上去已有四十出头的年纪,实际上却只比史艳文年长两岁。

安家做的是码头生意,靠着祖产就够吃一辈子。但安基谋尤嫌不足,自以为天下大势已是东风做主,便跑去巴结日本人,私下帮他们进出烟土。即使只分得两分的薄利,也够他吃得盆满钵盈。

安当家自觉人生正值春风得意、烈火烹油之际,史艳文还真顺着五月春风的尾巴、赶在立夏之前一把大火将他的烟土仓库全点着了,连带着里面扣押的两名抗日分子也不翼而飞。

满仓的生鸦片经火炙烤,诡异而又奇妙的气味如同鬼魅的爪牙一般肆无忌惮地升至半空,又随着春末夏初的清风飘散在码头各处。都说闻香识人——这下满城的人都知道他安基谋是个什么货色。

他舆论上信誉破了产,还在日本人那挨了一顿臭骂。安当家咽不下这口气,反正已经做了汉奸,就干脆仗着阎魔幻十郎撑腰,先上门出口恶气再说。然而几次下来,除了手下被打得头破血流外,他一点便宜都没捡到,于是就干脆搞起了暗杀——死人终究斗不过活人,先卡擦了史艳文,之后大不了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怕的了。

暗杀行动失败后,他在难熬的深夜里数度安慰自己:最起码伤了史艳文一条胳膊,一名杀手换史老板一条胳膊还算有所收获。没想到过了两天,他便在警察局门口看到了全须全发来报案的史艳文。跟自己大倒差点被暗杀的苦水后,史艳文说到动情处还连连摇头,一口一个“世风日下”。连一边的公()安局长梁皇无忌都满脸愧疚。

安基谋其他本事没有,手底下倒是养了几个顶尖杀手——当初和他在码头上争地盘的二当家就是这么没的。暗杀史艳文的行动派出的还是顶尖中的拔尖,不是瞅准了目标是史艳文本人,那名杀手根本不会拔枪。所以问题来了,那个确认左臂挨了一枪的“史艳文”到底是谁呢?他今天登门正是听到了一点风声,亲自上门确认来了。

往二楼没亮灯的史艳文卧室瞥了眼,安当家举起枪往空中虚放了两发子弹,然后志在必得地开了口:“屋子里的人统统出来,让我过过眼,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枪还没来得及放下,罗碧就已经从屋里大摇大摆地迈了出来。

在不甚明亮地路灯照射下,罗碧完全和史艳文画上了等号。安基谋晃晃脑袋,身后的打手们便一拥而上,毫不费力就卸下了两名保镖手上的枪支。

罗碧脖子前挂着条胳膊,行动不便,在一群职业打手之前,战斗力几乎可以归零。他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只能一言不发地冷冷注视着安基谋。

“史艳文、史君子、史大老爷。”安基谋哼哼唧唧地绕着罗碧走了一圈,“您说您到底是哪位呀?”

罗碧仍是不言不语,只是歪头瞪了他一眼。

被罗碧双眼里射出的孤狼戾气吓了一条,安基谋随即气急败坏地拿枪抵上了罗碧的太阳穴。

“住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基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层。他转过身,见史艳文一身骑马装束,正拄着拐杖急急地往这边走来。见史艳文原本威风凌凌的君子作派失了形,安当家愈发得意起来。他好整以暇地等史艳文靠近了,借着头顶那盏路灯,他盯着史艳文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打量面不改色的罗碧。

“哟……”安当家发出了一声惊叹。

但也仅仅到此为止了。

史艳文几乎在一瞬间举枪按动扳机,打爆了安基谋的脑袋。安基谋的脑浆混着血浆溅了罗碧和安家两名保镖一身。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史艳文抬手又是两枪,两名保镖也随之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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